2019年07月25日14:30，“经济学前沿名家讲座”第一期第三讲在中国人民大学明德主楼419室成功举办。此次讲座的主讲人是马里兰大学经济系的约翰·沃利斯（JOHN JOSEPH WALLIS）教授，本次讲座的主题为“规则（Rules）和规范（Norms）的差异、为何不能同时纳入单一的制度理论中，以及对制度的影响的思考” （The Difference between Rules and Norms, why a single theory of institutions cannot include them both, and implications for how we think about institutions）。

沃利斯教授指出如何定义制度对理解社会从身份（Identity）社会转向非人际（Impersonal）社会的原因和方式等问题有直接的影响。本次讲座沃利斯教授明确了规定性规则（Pre1111ive Rules）和默认规则（Default Rules）、规范（Norms）和协定规则（Agree Upon Rules）几组概念的区别，借助规则环境（Rule Environments）和组织生态（Organizational Ecologies），指出了诺斯制度定义的错误之处，并重构了诺斯的制度理论。在此基础上解释人类社会由身份社会向非人际社会转变的逻辑。

第一部分是规定性规则和默认规则。（1）基本概念。规定性规则是规定人们具体行为的规则，默认规则是规定人们如何相互联系的规则。默认规则并不总得到执行，仅在规则适用的人要求强制执行规则的情况下才会得到执行，裁定使用默认规则的场所可以是法院、经理办公室、校长办公室等。

组织不同于“集团（Group）”，组织采用规则来管理其成员之间的关系及其与其他组织之间的关系。在规则环境中，多个组织各自具有协定规则，但并不要求所有组织中的所有规则彼此一致。只存在规定性规则的规则环境是不会包含不一致的规则的，因为规定性规则本身要求一致性和强制性。为了使规则环境包含不一致的规则，某些规则必须是明确的默认规则。

沃利斯教授用工人和木匠“钉钉子”的案例生动地解释了默认规则的含义。建筑工人经常充当木匠的助手，和木匠一起工作。州安全委员会、木匠和劳工工会、建筑公司、木匠-工人“对”（The Laborer/Carpenter Pairs）构成了一个“组织生态”。各级组织对“钉钉子”做出规定：州政府要求钉钉子时必须佩戴安全设备、工会要求木匠钉钉子、公司要求按木匠说的做、木匠-工人对在实际操作中取决于木匠以及木匠和工人之间的关系，这些不同的规则形成了“规则环境”。虽然工会规则（Union Rules）规定只能由木匠钉钉子，但工人是否“钉钉子”实际上最终取决于一同工作的木匠，木匠会根据自己的判断决定谁来“钉钉子”。在这个案例中，建立了一致同意的规则，但这些规则并没有遵循，这就是默认规则，这些默认规则能够提升组织及组织成员之间关系的价值。

（2）非人际的默认规则。默认规则在非人际规则制度中更有效率，其原因可以追溯到科斯关于“交易成本”的原始见解。公司关心的是如何以相对较低的成本达到一定水平的产量和质量，并不关心“钉钉子”的具体协议。团队合作在成员对组织的生产力或价值中起着核心作用，如果允许各个工作组合找到最适合他们的异质性（Heterogeneous）工作规则，会产生更高的价值或利润。“钉钉子”规则是默认规则，只有在被要求时才会被强制执行。如果这个规则是身份规则，公司则需要掌握所有员工的身份，达成协议的“交易成本”远高于不需要知道所有员工身份的非人际规则。在“非人际化”规则环境中，非人际规则的效率要高得多。需要注意的是，North（1990）和Greif（2006）指出非人际规则的作用是“非人际交流”，这里强调的非人际规则的作用是使在组织内部重复互动的个人之间的关系更有价值。

非人际规则对组织价值和效率的影响是立竿见影的。非人际规则对政治的影响同样明显，当立法制度不再能够通过身份规则直接操纵经济利益时，非人际规则改变了政治与经济的动态互动，使得政治进程更加稳定。非人际规则增强了政治秩序的稳定性，强化了社会秩序，从而减少了经济“衰减（Shrinking）”。

第二部分是“规范”和“协定规则”。（1）基本概念。规范不是协商的结果，只要有足够多的人认为某一规范符合个人利益、被融入社会环境之中，而且有足够多的人遵循相同的行为模式，就会出现一个规范。如果没有行为模式，就谈不上规范。“制度-均衡”（Institutions-as-equilibrium）分析方法的基本逻辑强调行为规范是“自我实施的（Self-enforcing）”，Greif和Kingston、Hindriks和Guala、Shepsle、Alessina和Giulano等学者都强调了自我实施行为模式（Self-enforcing Patterns of Behavior）的重要性。工会“钉钉子”规则是一个商定的规则，具有正式的执行程序。但是，规则所规定的模式或行为，比如“木匠钉钉子”在实践中却并没有被观察到，这就需要对这类“规则”不被强制执行予以研究和说明。

（2）诺斯框架的错误。诺斯对制度的定义是“制度是一个社会的游戏规则，或者更规范地说制度是为决定人们的相互关系而人为设定的一些制约。它们由正式规则（成文法、普通法、规章）、非正式规则（习俗、行为准则和自我约束加的行为规范）以及两者执行的特征组成。”诺斯认为正式规则和非正式规则都以相同方式起作用，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都是游戏规则，规范和法律也都是“规则”。诺斯这一制度框架的错误在于将“规范”和“协定规则”都叫作“规则”，这种错误就好像把鸟和鱼都叫作动物一样。这样做的后果是既无法准确理解规则，也忽视了规范的重要意义。规范是人类社会中非常重要的部分，但并不符合“规则”的逻辑，规范和规则不能置于同一个理论框架之下。

（3）制度定义的重构。沃利斯教授重构了诺斯对制度的定义：“制度是一个社会协定的游戏规则，更规范地说，它们是为决定人们的相互关系而人为设定的一些约束。它们由人类从家庭到国家范围的组织内部的协定规则及其执行特征组成。”

为了更加清晰地理解组织生态和规则环境及其之中的行为模式，沃利斯教授提出了次级规则（Secondary Rules）这一概念。次级规则是制定和更改规则的规则，次级规则允许在社会中创建“协定规则”，即使并非所有人都同意该规则（意即“协定”规则为社会或者组织之中部分人协商确定，组织之中的人不论是否同意不能影响其创建和执行）。在组织生态和规则环境中，同一个规则在一个级别中是初级规则（Primary Rules），可能在另一个级别中是次级规则。在规则环境中，规则“阶梯”可以形象地表示为：次级规则—初级规则—次级规则—初级规则—次级规则—初级规则···

第三部分讨论非人际规则如何从身份规则社会中产生。基于非人际规则在提高组织价值和效率、稳定政治方面重要作用的描述，沃利斯教授构建了一个精英交易的模型，进一步说明非人际规则的产生过程。（1）特权悖论（The Paradox of Privilege）。在身份规则社会，法院总是支持权力最大的精英，这产生了特权悖论，即越是强大的精英，越不会被这些规则束缚，这些规则限制了他与不那么强大的精英（Elites）之间的交易。特权的代价是贸易潜在的收益无法实现。

（2）精英矩阵（The Elite Matrix）。沃利斯构建了一个包含6个由弱到强的精英所构成的精英矩阵，每个精英之间都可能签订承诺协议。①在非人际规则下，法官仅按照协议裁决，不偏袒实力更强大的精英，所有精英之间都可以达成协议。②如果精英的关系十分脆弱，以至于精英组织不能就设立政府法庭达成一致，将不会形成任何以规则为基础的协议。③在身份规则之下，可以形成部分协议。A.存在联盟时，和平时期联盟内部和外部的交易协议都可以达成，即无需任何要素积累、技术进步，甚至不需要任何形式规则的改变就可以发生斯密式增长（Smithian Growth）；B.但一旦发生战争，身份规则下的协议就只能在联盟内部维持，就会导致衰退斯密式衰减（Smithian Shrinking）。

（3）精英矩阵重要含义。如果斯密式衰减（Smithian Shrinking）是由精英关系的崩溃引起的，那么重建关系可以导致快速的“追赶”型增长（“Catch-up” Growth），这不是索洛式增长（意即技术进步导致的增长），而是斯密式增长。其次，非人际规则社会并不能消除不稳定和冲击，但更能抵御冲击，原因在于它们消除了精英关系中来自精英秩序改变或者不确定性带来的崩溃。

最后，沃利斯教授引用伯恩斯坦（Bernstein）2015年的研究，说明当今制造业的许多协作互动关系可能看起来是非正式的,但实际上它们建立在关于高度正式的书面协议、商定的自由裁量权分配和一系列正式的合同管理机制规定的基础之上。非正式只是其外壳，实际上是特殊的个体之间的特定关系。伯恩斯坦明确指出，组织生态中不同层级的“协定规则”不需要一致，这是非人际规则和非人际规则环境能够提高组织内部契约价值的逻辑核心点。

供稿人：龙婷玉；编辑：杨菲；核稿：熊雪锋

人类社会有两种社会秩序：权利封闭的社会秩序（Limited Access Social Order）和权利开放的社会秩序（Open Access Social Order）。人类社会怎样从权利限制社会转型到权利开放社会？怎样从基于身份的规则演化至一视同仁的规则？为研讨和解决这些问题，由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和“比较”编辑室联合，邀请约翰·沃利斯（JOHN JOSEPH WALLIS）教授举办了本期了“经济学前沿名家讲座”，更多精彩，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