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华尔街日报》发布报告称，华尔街金融机构将向员工发放2009年总额高达1450亿美元的奖金，比2008年高18%，比未受危机影响的2007年还高4%，创下历史最高纪录。人们不禁要问，金融行业为何能如此迅速起死回生？金融业为何能拿到如此高薪？信奉新自由主义的美国政府为何又要对高管限薪？
　　

为挽救经济，维持其世界霸主地位，美国政府花巨资救助本国金融业。从华尔街各大金融机构2009年第一季度报表可以看出，其真正的盈利多源于政府直接援助、担保抵押产生的资产重估以及政府退税等与政府救助相关的因素。正是依靠政府援助和宽松的货币政策，这些金融机构才得以起死回生并获得高额回报。
　　

在华尔街看来，刺激聪明人的贪婪是金融业发展的动力，是金融创新的源泉。他们几乎每年都会从世界著名大学招收顶尖级优秀毕业生，并让其用非常复杂的数学模型设计和运作金融衍生产品，甘愿冒最大的风险获得最高的回报。一般来说，大学生在投行的起薪为10万美元左右，是其他行业的4到5倍。“高薪能留住人才，能增强企业的竞争力，能刺激人们去冒险”，已被称为华尔街的“奖金文化”。资本的逐利本性使得华尔街人热衷于高投入高回报的游戏。
　　

过去由于新自由主义长期缺乏对高投机、高风险行业的有效约束，致使华尔街的金融家们在高投机－高利润－高薪酬－高风险的循环中越走越远。他们利用人为制造的看似复杂的、甚至是欺骗性的金融产品获取超额利润，这实际上是对其他行业利润的剥夺，也是造成社会分配不公的重要原因。就像美国的国会议员质问高盛CEO布兰克费恩所说的那样：“你们设计的产品就相当于，你们先把一个刹车失灵的汽车卖给消费者，然后你再拿他出事故的概率来打赌。”对此，政府具有不可推卸的监管责任。
　　

俗话说得好，亡羊补牢，犹为未晚。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当地时间2010年1月14日表示，将对华尔街金融机构征收巨额税(费)款。计划自今年6月30日起，向资产超过500亿美元的大型金融机构征收占其债务0.15%的“金融危机责任费”。初步确定为期10年，预计可收取900亿美元，以弥补政府救市中的1170亿美元亏损。
　　

此前，美国政府实际已经开始逐步加强对华尔街薪酬的监管。2009年2月，奥巴马宣布，凡接受政府救市基金的金融机构、高管人员的年薪不得超过50万美元，同时美国国会着手进行薪酬限制立法；2009年6月，成立了专门的限薪机构；2009年7月，增大了股东对薪酬的约束力量；2009年10月底，美国政府出台了“限薪令”，规定对接受政府救助的7家企业（包括美国银行、美国国际集团、花旗银行、通用汽车、通用汽车金融服务公司、克莱斯勒公司和克莱斯勒财务公司）25名高管的工资削减90%（依据2008年水平），且包括各种补贴、分红在内的总薪酬也必须削减一半。
　　

从理论上来说，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和企业之间是有边界的，其行为都要符合市场规则。企业给高管高薪符合市场规则，这是企业的自主权。被政府救助过的企业在还清政府资助后，若有盈利再恢复高薪，似乎也无可厚非。然而，在危机期间，亏损企业一边靠政府扶持，一边维持高薪，相当于用大多数纳税人的钱去养少数肥猫，搞“劫贫济富”，这是为社会所不能接受的。美国监管当局的分析报告显示，美国23家金融机构在2008年向员工支付的奖金高达1170亿美元，其中，亏损277亿美元的花旗银行21名高管获得了人均1860万美元的大奖，738名员工拿到100万美元以上奖金。亏损276亿美元的美林，也有696名员工拿到100万美元以上奖金。
　　

另外，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华尔街高管的高薪还是建立在不断裁员的基础上的。2008年初以来,华尔街银行共裁员160000名。这种与政府刺激经济复苏、提高就业水平的政策背道而驰的做法更加剧了社会的普遍不满。针对华尔街的巨额分红，奥巴马明确表示，我竞选总统，不是为了救助华尔街的肥猫银行家们。
　　

应该说，政府对高利润行业以及高收入人群，采取特殊的收税、收费政策调节收入分配、扼制过度投机是必须的，也是合理的。事实上，法、德等国对企业高管奖金也采取了不同程度的监管措施。但从根本上讲，只有改变金融企业在整个美国经济活动中的地位，使其处于为实体经济提供服务的状态，而不是主导所有经济活动，才有可能最大程度地遏制华尔街的贪婪。为此，首先必须从制度上切实加大对金融机构的监管力度，提高金融交易和产品设计的透明度，有效控制金融杠杆的超限使用。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