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斌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党委常务副书记、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主要成员

2001年美国高盛公司首席经济师吉姆·奥尼尔首次提出“金砖四国”这一概念，特指世界新兴市场。2010年南非加入后改称为“金砖国家”。十年来金砖国家的经济增长率是大分化的，但金砖国家的称呼沿用至今。依据IMF2020年1季度《世界经济展望》提供的数据，2019年中国占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GDP总量的32.2%，巴西、俄罗斯、印度和南非分别占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GDP总量的4.1%、5.2%、13%和0.9%。2019年中国占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货物和服务出口总量的29.2%，巴西、俄罗斯、印度和南非分别占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货物和服务出口总量的2.9%、5.3%、5.7%和1.2%。2020年新冠疫情大冲击后，这种分化会进一步显现。

图1给出了2020年除中国以外的四国GDP的预期增长率，除了印度保持1.9%的实际GDP增长率以外，巴西、俄罗斯和南非的实际GDP增长率将深度下滑，分别下滑5.3、5.5和5.8个百分点。

图1、部分新兴市场实际GDP预期增长率（%）数据来源：IMF，World Economic Outlook, April 2020: The Great Lockdown, April 2020.

近期我们看到，在IMF今年1季度《世界经济展望》公布了阿根廷2020年GDP将出现5.7%的下滑后，阿根廷宣布延期偿还一笔5亿美元的债务，阿根廷成为2020年首个全球比较大的新兴经济体债务延期偿还的国家。阿根廷的债务违约，使得新兴市场中的巴西、印度、俄罗斯和南非情况令人关注。

从疫情情况来看，截止2020年5月26日上午十点，依据霍普金斯大学公布的数据，巴西累计新冠感染人数374898人、俄罗斯累计新冠感染人数353427人、印度累计新冠感染人数144950人、南非累计新冠感染人数23615人。更为严重的是，依据霍普金斯大学提供的新冠确诊人数的趋势来看，这些经济体仍处于上升状态。巴西已成为仅次于美国新冠感染人数的国家，全球第二。俄罗斯全球第三，印度全球第十，南非处于三十二位。可见，新兴市场中巴西、俄罗斯疫情极为严重，印度也相当严重，南非处于严重的情况。由于疫情防控未来还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隔离”措施的持续将会导致经济活动进一步停滞，与世界其他经济体的交流也会骤然下降。据CNBC报道，当地时间5月24日，美国白宫宣布鉴于巴西新冠肺炎病例数不断激增，特朗普总统将限制来自巴西的非美国公民入境。对于这些经济体来说，未来的经济增长无疑存在极大的风险。

从汇率波动幅度来看，今年年初至今，巴西和南非的货币兑美元的贬值幅度均超过20%，其中巴西雷亚尔贬值幅度高达25.4%。俄罗斯的卢布对美元贬值了15.5%；印度卢比对美元也贬值了6.4%（图2）。

图2、部分新兴市场货币年初至5月26日对美元的贬值幅度（%）

上述四个经济体都不是美联储美元货币互换的经济体，难以通过美元互换来稳定汇率。从经常账户来看，2015-2019年的5年期间，巴西、印度和南非的经常账户/GDP的年均比例分别为-2.0%、-1.35%和-3.32%；只有俄罗斯的经常账户是顺差，5年年均这一数据为3.92%。这就是说，这四个经济体中，除了俄罗斯外，巴西、印度和南非是要靠借债过日子的。

图3、部分新兴市场经常账户/GDP（2015-2019，%）

从这几个经济体出口结构来看，南非、巴西、俄罗斯的出口结构相对单一。南非的出口侧重于矿产品、贵金属及制品；巴西出口侧重于农产品和矿产品；俄罗斯出口侧重于能源。相比之下，印度出口结构的多元化程度要高很多。依据IMF的预测，由于进口也大幅度下降，2020年巴西、俄罗斯、印度、南非的经常账户/GDP分别为-1.8%、0.7%、-0.6%、0.2%。虽然预测南非的经常账户由过去多年的负值转为正值，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经济深度下滑导致进口大幅度下降。

从货币政策空间来看，这些经济体的货币政策面临两难：降低利率刺激经济，但资本会进一步外流。今年以来，新兴经济体资本外流的速度和力度是过去几十年以来最严重的时期。从具体情况来看，印度：3月27日，印度储备银行（RBI）将回购利率和反向回购利率分别下调75个和90个基点至4.4%和4.0%；4月17日至20日，印度央行将反向回购利率再次下调25个基点至3.75%。巴西：自2月中旬以来，巴西央行将政策利率（SELIC）下调125个基点，至3%的历史低点。南非：南非央行3月19日将政策利率下调100个基点至5.25%，4月14日又下调100个基点至4.25%，5月21日再次下调50个基点至3.75%。俄罗斯：4月24日，俄罗斯央行将政策利率下调50个基点至5.5%；4月27日，俄罗斯央行为支持中小企业贷款，包括支持和保持就业的迫切需要贷款的利率从4.0%下调至3.5%。从利率水平来看，这些经济体在资本外流的压力下，进一步降低利率的空间有限了。除非实施严格的资本管制，才可能创造出降息空间，但逆市场化的操作会进一步挤压这些经济体在国际市场上筹资的机会和空间。

目前，疫情持续冲击全球，IMF也正在向面临COVID-19大流行病经济影响的成员国提供紧急融资援助和债务减免。截止到5月20日，IMF对接近60个经济体紧急融资安排161.34亿SDR单位或者220.42亿美元。通过灾难遏制和救济信托基金（CCRT）对26个经济体实施了大约1.67亿SDR单位或者2.29亿美元。这些获得紧急贷款的经济体基本是中低或者低收入经济体，上述四个新兴市场经济体目前尚不在IMF紧急贷款的视野内。

2020年新冠疫情大冲击对全球的经济体都是严峻的考验。在上述四个经济体中巴西经济的风险或许是最高的。对于强美元下的外债持有和资本外流、经常账户赤字、疫情形势持续严峻的经济体来说，能熬过疫情，不再疫情中像阿根廷那样违约，便是晴天了。

文章来源于中国宏观经济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