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治理，尤其是从源头减少污染排放，是我国当前面临的重大问题。但一些人也担心治污会给经济发展和物价稳定带来挑战，由此引发了对治理政策的疑虑。

   对产生污染的企业来说，治污通常会带来产量下降和成本上升。若污染行业中每个企业都面临这样的问题，则经济增长速度也会出现一定下降，财政收入也会相应萎缩。不仅如此，企业成本上升也会推动物价水平上涨。不妨以造纸业为例，造纸过程排放的废水、废气、固体废弃物及噪声污染等都会对环境产生严重危害。要减少这种污染，手段无非是限制产量、提高产品价格，或强制企业使用相对环保的生产方式。造纸业产量作为经济总量的一部分，其下降将影响GDP增长速度，影响政府财政收入，也将导致就业岗位数量下降。钢铁、水泥、发电、印染等行业也处于同样情况。

   但以上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其一，上述说法只考虑到了单个行业对经济增长和物价水平的影响，而没有考虑对经济整体的全面影响。污染治理会改变经济增长结构，但不一定会造成经济增长下降。还以造纸业为例，多数情况下，造纸业位于河流的上游，渔业位于下游。不难想象，上游造纸业排污将对下游渔业产生不良影响。如果对上游造纸业进行污染治理，虽然将造成其产量缩减，但污染排放量也相应下降，无疑会使下游渔业的生产环境得到改善，渔业产量因而上升。所以不能忽略的是，如果因治污受益行业的产量扩张大于受管制行业的产量缩减，那么经济增长反而会上升，并且还额外拥有了一个相对环境友好的经济增长结构。类似地，治污也不一定抬高物价水平，而会使不同物品的价格有升有降。

   其二，即使污染治理导致了经济规模缩小，但经济规模与福利水平并不等价，而福利水平才是最应得到关注的。以环境污染为代价带来的收入，很有可能被用于控制污染对人体或者生产环境造成的影响，而这一部分支出在环境良好的情况下原本是不必要的。例如，近年来在我国各地集中出现严重雾霾天气，对居民健康产生危害，人们不得不将收入的一部分用于购买防护口罩、空气净化器等产品，且相当一部分人群还要对相应的呼吸道疾病进行医疗支出。可见，虽然收入水平因经济规模扩张而增加，但造成的环境代价却迫使居民将原本可用于享受型消费的收入转而用于维护身体健康，居民的福利水平并没有增加。更何况，以环境污染为代价的行业生产使得生产者收益，而其造成的环境污染却要由所有人买单。对于那些没有享受到生产扩张好处的居民来说，他们因环境污染造成的福利损失更大。

   由是观之，污染治理不一定会降低经济增长，抬高物价水平，反而有可能会促进增长、降低物价并提升人民的总体福利。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